沐梓逢尘

你不是归人,是个过客

我从未如此渴望了解你。


本可以潇洒一生,你却黄袍加身;本享受富贵荣华,后却沦为阶下。他们笑你,笑你是个亡国之君,他们笑你,笑你守不住本属于你的天下,他们笑你,笑你姬妾成群,风流不羁,最后却潦倒一生,一败涂地……


不,不是这样的。那数以千计不眠不休的日夜呢?那堆积成山被历史的灰烬掩埋的公文呢?那流落异乡故乡变他乡的愁苦与长叹呢?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提起过,他们不该笑你的,不是吗?


你的才情源于你的经历,你的作品源于那源源不断流淌了几千年的愁思。如果再来一次,历史重演,你会不会让唐亡于你的手上?如果这样的历史延续,注定要以你满腔的诗情与才华为抵押呢?你可愿?


你说,你不愿!


你说你再不愿经历一次亡国之痛,你再不愿在那难以入眠的凄凉的夜与冰冷的公文相顾叹息,你再不愿在这花柳繁华地过着冷雨敲窗被未温的日子。那些书笺是你的精神寄托,那些词句是你苦痛的长叹。那独自流淌的一江春水,那被五更寒凉透的罗衾,那锁住了清秋的梧桐深院……你将情丝系于此,你不能无止无休的诉说,便只好无止无休的沉默,将这沉默浸入纸中,一笔,是满心的凄凉,一画,是彻骨的迷茫,只是那一剪窗前的明月,醒时谁知,醉后又有谁能解?


“帘外雨潺潺,春意阑珊”,你枕雨而眠,悄然入梦。也许只有在梦里,你还会以为自己是帝王,在梦里君临天下,在梦里诗酒欢娱。就这样一次次的被料峭春寒惊醒,一次次的将栏杆拍遍,却再也感受不到故国的温度,你迷失在了别人的宫殿里,目之所至,是那样熟悉的富丽堂皇,在你眼中,却满是凄凉。本以为可以残度余生,终了余年,到最后,竟是找不到过去,寻不回未来。多少个王侯头衔,多少个雕栏玉砌,也换不回易改的朱颜。


世人只记得你是一个词客,一个用江山换来千古绝唱仍无怨悔的词客。你的王冠上蒙着尘土,文学史册里却给你带上了神圣的光环。


这一切都是命定,你付出了一生的代价,丢了万里江山,你唯一拥有的便是文字。以文字为食,以文字疗伤,你的伤,是文字的花,你的痛是文字的悔,你与文字相依为命,也是文字令你至死不渝。


梦里不知身是客,不知啊!可是梦还是醒了,在这苍茫大地三十六河川中,你不是这俗世的归人,是个过客。春日远去,天上人间,方才是你最终的归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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